【闪光计划】张静:莫负相逢人海间(网易声音图书馆)

2020年很冷,经历了种种磨难;但2020年也很暖,一个个平凡人、大英雄,撑起来2020最温暖的回忆。 上流工作室年终系列策划《冷暖2020》网易声音图书馆闪光计划今起推出,我们邀请了导演赖声川、诗人余秀华、制片人张静,与你分享他们在2020的闪光时刻。 欢迎订阅分享我们的电台“声图Radio” 除了中文系教授这一身份,最近张静又多了一个头衔:纪录片《掬水月在手》的学术顾问和联合制片人。影片是陈传兴所执导纪录片“诗词三部曲”的最终章“诗与存在”,这是一部完整展现了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位女先生”叶嘉莹近百年传奇人生的影片,现已97岁高龄的叶嘉莹先生,一世多艰,历经多次战乱,在海外飘零数十载,父母、女儿、丈夫相继离世,让她经历着生离死别。在这场颠沛流离的人生路上,是中国诗词给了她温暖,给了她回报以诗词创作的力量。 近日,网易声音图书馆独家对谈《掬水月在手》的学术顾问和联合制片人张静,探讨我们为什么要读诗。 【张静简介】 张 静《掬水月在手》联合制片人 河南鄢陵人,南京大学文学博士,2006年南开大学文学院博士后出站留校执教至今。现为南开大学文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南开大学文学院中文系古代文学教研室主任,“学习强国”学习平台中华诗教系列课程主讲人,国家精品在线开放课程负责人。 【访谈实录】 Q:前段时间《掬水月在手》获得了金鸡奖最佳纪录片,您觉得它获奖的最大的原因是什么? A:我想还是社会大家对于包括古典诗词在内的优秀传统文化的一种认可。因为无论叶先生他90多年的生命历程,还是叶先生他一直致力于弘扬的中华诗教,还是陈传兴导演在这部影片中希望能够体现出的一种东方的纪录片的叙述模式来讲,其实都有着深厚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这种积淀。 所以我想可能在我们整个社会或者说整个国家整个民族在经历了2020疫情之后,我们每个人可能都在找寻一个能够真正支撑起自己精神内核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我们民族文化基因,数千年来他的内核一直在代代相传的是什么,所以我想这部影片能够在2020得到中国电影金鸡奖,可能跟这些我们在疫情之后,大家的反思和我们对于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这种传承的使命感有关系。 Q:这些是不是也是纪录片带给你的最大的触动? A:这个影片其实我觉得它取名字叫《掬水月在手》,它本身就有着很丰富的可解读性。比如说“一月千江水”就是一个月亮,但是在不同的江河湖海中它就可以有不同的倒影。那么其实这个影片本身也是这样的,因为它里面有很多空镜,而且因为陈传新导演他本人是留法10年的符号学的博士,所以他在里面有很多是运用了象征语义来传达这种感情,所以他可能同样是这一部影片呈现给我们每一个人,每一个观影观众心里得到的可能都不同。 就像叶嘉莹先生早年曾经写过一首小诗,她说“蓝霞掩映万芙蕖”,因为叶先生他本人是荷花荷月生的,她自己小名叫小荷,所以“蓝霞掩映万芙蕖”,芙蕖就是荷花。但是“摄取花魂入画图”,也就是说我们无论是影片,无论是摄影,它最重要的是要体现主人公他最根本的这种精魂所在,他的精神的内核所在。所以“一片空濛超色相”,陈传兴导演在这个影片里面,他也运用了很多象喻,运用了很多空镜,都是超色色相,给了我们更丰富的一个解读空间,所以也期待着大家都能够“好将光影悟真如”电影它本身就是一个综合的艺术,通过声光影像带给大家一个全方位的感受,为什么我们一直强调说这个影片最好大家能够走进影院去,沉浸式的观影,就是因为它里面对于声音对于影像的这种呈现,给我们一种更丰富的一个浸润。所以叶先生早年写的这首小诗虽然不是为影片写的,但是我觉得对于我们解读这个影片是有着一定的借鉴意义。 Q:您之前有说过,在叶先生90多年的生涯里边,她始终有着一颗寂寞心,那就寂寞心三个字,你是怎么理解的。 A:不能说他这90多年。肯定也是长大以后是吧。寂寞心我觉得是天才之寂寞。就像李商隐在《嫦娥》里诗里说的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们一般的人可能会羡慕这些天才,觉得他们有更高的智慧,但是也因为他们的这种更锐敏的感受,或者更深刻的对于人生的诸种感悟,可能带给他们的这种疼痛,或者说他们的这种体悟会更深刻,所以天才之寂寞也是我们古典诗词中经常书写的一个主题,包括王国维,我相信大家可能从他们的诗词中都能够解读出这种天才之寂寞。 Q:电影里边就是有一个概念,诗与存在,对2020年这么不太平的一年,可能有的更加特殊的意义。您是怎么看这个诗歌与存在这个关系? A:因为陈导演在拍《掬水月在手》之前,他拍了周梦蝶先生(注:《化城再来人—周梦蝶》),拍了郑愁予先生(注:《如雾起时—郑愁予》)先后完成了他诗歌三部曲的诗与历史诗与信仰。那么在三年多前陈导演团队来跟我们联系的时候,就希望拍摄诗与存在,通过叶先生他的个人生平经历来完成他对诗与存在的解读。 但是我们也万万没有想到,本来这个电影是应该在2020年的4月23号世界读书日公映,但是因为疫情推迟了,但是恰恰也是因为疫情,让我们忽然想到这个诗与存在跟我们当下密切相关,因为它不仅仅是我们对于古典诗词的一个再认识,对于一个女性人生的再认识,对于我们优秀传统文化的一个再认识,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在疫情之后,可能更多的人都在进行自我反思的时候,对我们一个生存观的再认识。 也就是这部影片在开篇的时候,它引用了叶先生她诵读了王国维的《浣溪沙》的那首小词里面的几句,说“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可怜身是眼中人。”其实他就很鲜明的表明了一种态度,就是这部影片它不仅仅是在讲一个女性的个人成长史,不仅仅是在讲我们优秀传统文化的一个传播,更重要的它其实是一个超越了性别的一个视角,是一个全人类的一个天眼,所以它是“偶开天眼觑红尘”,它是在更高的一个层次上反观你我,红尘俗世中的百样人生。 Q:您是怎么看待现代诗的? A:我觉得现代诗有的写得很好。包括现在有很多留守儿童的诗歌,包括有一些打工人的诗我觉得都写得很好。 Q:你觉得他们好是? A:我觉得修辞立其诚,只要是真诚的语言就是最能打动别人的。 Q:现在有一种说法,现在是虽然非常贴近我们当下的生活,但是他可能给我们美的冲击却不如几千年来的古诗词,您是怎么看? A:我觉得应该是百花齐放的,因为毕竟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表述方式,我们不可能说让今人全部都去做古诗,也不可能说古诗它永远只能存在古代。刚才我没有展开讲的那两句 “文明新旧能相益,心里东西本自同”。就是新文明和旧文明之间它是可以彼此增益的。比如说叶先生曾经举过余光中先生的一个例子,余光中先生的代表作大家都很熟悉的《乡愁》,我记得在2013年的中国社会科学报上曾经登过一篇文章《就中的一个量词与余光中先生商榷》。 乡愁是一座矮矮的坟墓,他本来余先生用的是一方矮矮的坟墓,论文的撰写者可能是一个考古学家,他说据考订,中国的墓葬在汉代以后就没有方形的了,所以他认为余光中先生的母亲也应该在一个圆形或者椭圆形的墓中,所以他说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应该改成是一座矮矮的坟墓。 我记得当时我看了这个文章之后,曾经跟叶先生讨论,叶先生就是说你的想法,我说因为这4个小节,这首乡愁一共有4节相同的位置上,它的量词都是1个平声字,比如说是“一张窄窄的船票,一方矮矮的坟墓”,还有“一湾浅浅的海峡”,还有“一枚小小的邮票”,它所有的量次用的都是一个平声的字,所以他如果这里换成“座”就感觉很突兀。 叶先生说还有一个,你要看它后面跟的是什么,一张窄窄的是平仄仄,一枚小小的是平仄仄,一方矮矮的也是平仄仄,一湾浅浅的也是平仄仄。但是如果把“方”改成“座”,它就是三个仄音连用,那么它里面的声音的美感就被破坏了。为什么余光中先生他的翻译的诗写得好,他自己的新诗也写的好,是因为他有旧学的根底,他知道我们中国的汉字,独体单音平仄要间隔出现的这种声音上的美感的规律。 后来在2015年国庆期间,正好在北大遇到了余光中先生夫妇,我们在喝下午茶的时候,我就跟余光中先生就说了这段故事,于先生就很谦虚,他说叶先生不愧是大师,比我自己想的还周到,其实就可见他在创作的时候未必是这么细腻的在安排,只是他已经形成了这样一种语言运用的习惯。 所以我觉得这种积淀,我们对于我们祖国语言文字的这种潜移默化的这种积累是非常重要的。所以现代诗一定会有好的作品,但是一定是就像我们刚才讲的“文明新旧能相益”,新文明和旧文明之间是可以彼此增益的,但首先做新诗的人如果有旧学的根底,就可以写出更好的新诗。 Q:现在古诗词就是在传承上面,其实这几年是国家和大家都越来越重视了,像《经典永流传》《中国诗词大会》这一些让大家都更多的去关注古诗词,您从古诗词的传承和创新上,您是有什么自己的建议? A:比如说像我也有孩子,我的孩子当年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可能就是两三岁,我接送他上下幼儿园,有时候会教他背一首诗,但是都是触景生情的,你不能说来今天坐下开始背诗了,然后有一天我经过一个就是我们小区有个湖,我就说今天我们可以讲一首跟水有关的诗,然后我们孩子没反应,他比较内向,然后我就跟他讲了一首《赠汪伦》,讲完之后,我们孩子还没反应,就是说你作为一个教育者,你不管是他的父母还是老师,一定要循循善诱,你要想怎么样能触动他,让他觉得这个是跟我有关系了,我开始积极思考了,这才完成了教育。我们不能够让古典诗词只是停留在纸面上,永远跟孩子之间的生命缠不起,就是没有形成互动,永远是两张皮,孩子就觉得每天让我背古诗跟我练钢琴或者写书法之外又多了一门负担,其实不是的。诗词是可以唤起他一颗不死的诗心,可以让他唤醒他活泼的生命,这个才是重要的。 我们不是雅思贝尔斯也经常引用他的这段话,就是说教育是什么?教育的本质意味着一棵树推动另一棵树,一朵云摇动另一朵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 所以我跟他讲完《赠汪伦》,我们孩子也没反应,我说中国的古诗真是了不起,我们现在都知道李白有一个好朋友叫汪伦,我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好朋友,他说我也有,我说你的好朋友叫什么?他说我的好朋友就是楼上的琪琪,我说你也可以作诗了,你就说阳光一百大湖的水深千尺不及我和琪琪的感情深。这是他两三岁的时候。 然后等到2015年暑假,叶先生是最后一次回温哥华,因为把房子也卖了,所有的在海外积存的这些手稿、笔记、图书,还有这些信札,这些资料,我们全部得装箱,海运回国。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装了100多箱,而且海外人工特别贵,后来我爱人就请了10天假带着孩子去帮忙,但是因为当时叶先生家都在这个装箱,也都卖了,所以我们就住在离他不远的一个华人家庭里,华人叫弗洛尔(音译),每天从弗洛尔加到叶先生家会路过弗雷泽河(Fraser River)的入海口,就是夕阳落日很美丽。 等到我们8月底回到北京,就是从飞机回来,然后我就跟孩子讲,我说你快跟弗洛尔(音译)姥姥报个平安,就说我们已经到了让他放心。你看在他两三岁时候你跟他讲的诗词,这个时候他还没上小学一年级,他就拿着微信就说弗雷泽河(Fraser River)水深千尺,不及弗洛尔(音译)送我情。我觉得教育是什么?并不是我们所有的孩子, 将来他都要像叶先生一样成为一个诗词的教研工作者,但是他可以诗意的传情达意,这一点我觉得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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